2003年台灣綠建築發展協會頒布第一屆優良綠建築獎,宜蘭市南屏國小成為榜上唯一以校園整體規劃奪獎的單位,和台北市高級住宅、公家單位辦公大樓平起平坐;李遠哲博士更在拜訪後,對於市區裡別有洞天的學習樂園盛讚,這個能讓師生們教學相長的綠洲就是南屏國小。
南屏國小是黃建興建築師校園規劃歷程第二期的代表作品,最具指標的特色,就是連結各棟校舍的中軸線迴廊,和西邊的民權新路之間偏差15度角,像是一片葉子的主脈,一排排錯位相間的教室就成了分支。
迴廊設計是黃建興建築師的體貼之處。宜蘭位於東北角,受季風影響一年超過200天在下雨,小朋友上、下課活動,容易因天氣受到限制,這個寬度4.5公尺的遼闊空間,不僅增加師生在校園裡移動的便利性,也提供休憩空間,進行簡易的活動和教學。
南屏國小現址是1994年才遷校至此,當時剛歷經一場併校風波,最後透過爭取,獲得宜蘭縣政府首肯,轉移到這塊校地。黃建興建築師分七期逐步完成整體校園工程,為了和緊鄰東側的光復國小做出區隔,將校舍規劃於西側,如此一來可以拉攏和學區間的距離,一條條教室群以南北向排列,兼顧採光考量。
和一般學校注重氣勢、將正門安排在大馬路旁不同,南屏國小的校門不僅位於西南方角落,還採取退縮式,往校園腹地內凹,不仔細看很容易錯過。黃建興建築師解釋,當初選擇這個方位,同樣是為了貼近附近社區住戶,而這塊角地割捨出後的空間,剛好可以營造出動線流暢的接送區以及停車場,提供學童安全又便利地進出校園。
校門口大石碑上的「南屏」二字也是由黃建興建築師親手所題,被開著各色花朵的灌木叢簇擁,增添優美綠意;在這裡上學的小朋友,可以不用因車輛臨停匆忙下車,還能享受校門口和前庭的園藝,被花草樹木迎接入校,早上打開書本前,先吸一口清新空氣!
講到這裡,不得不分享初訪南屏國小時的一段插曲,當時我從羅東轉運站搭計程車前往,司機大哥熟門熟路,甚至知道得開多少時速,才能剛好把握住綠燈,換取最短抵達時間。他笑著跟我聊對這路線有多熟悉,卻在抵達南屏國小後一頭霧水,「咦?校門口在哪?」過了頭的我們只能再迴轉,沿著沒有圍牆的校區慢慢開一邊尋找入口處,後來終於在一個凹角看到有其他車輛停放,才從植栽中找到南屏國小正門,頗有尋幽訪勝的感受。
前庭綠地有黑板木、楓香、樟樹、木棉等喬木林立,和低矮的灌木們構成多層次的綠景。一座約一米五高的銅像擺放在樹蔭下,形塑媽媽低頭注視懷中的小寶貝,飄散出溫馨氣息;這座「母與子」是台灣綠建築之父林憲德的作品,受到成功大學建築系同屆的黃建興建築師之邀,特別為南屏國小創作,兩人過往雖非同班,但無論在學術或實務領域,都是英雄惜英雄的多年摯友。
過往所謂的教室,就像讓學生處在水泥方塊空間裡習讀課業,然而當時已經累積8年校園規劃經驗的黃建興建築師,思考著如何讓每天停留最久時間的教室成為小朋友第二個家,因此教室出現雙走廊設計,後走廊一半規劃為室內圖書空間和教師辦公桌,另一半設置洗手台與拖布盆。師生們的相處時光不再侷限在課堂,下課時間也可自在地同處教室裡輕鬆互動,營造出教學相融的環境,在那個時候可是創舉,尤其圖書角的木質地板與後陽台的落地窗,就像是把居家場景搬進教室一般溫馨。
台灣位於多地震區域,建築結構系統X向Y向多面向應充分考量。同樣的配置,黃建興建築師賦予小巧思,將教室單元結構由單跨或雙跨系統,增為三跨系統,結構更安定,並將外圍走廊側及教室中間的柱子轉向,當地震來襲時,柱子對地震的不定向侵襲多一層保護考量,且柱子轉向後,走廊變寬變大,教室空間的柱角消失了,無形中也變大不少,空間感受更完整及清淨。
黑色的屋瓦和灰色牆面讓校舍外觀自帶沉斂氣質,黃建興建築師選用宜蘭在地材料,七厘石粉光牆壁和磨石子地磚耐用又耐看,為了增添學習氛圍,請縣內的書法名家在牆面和柱體留下詩詞、對句,顯得富有文藝氣息,搭配二樓以上一座座錯落的深褐色的木欄杆,空間本身彷彿飄出書卷氣息。
小朋友也是豐富壁面的創作者之一,彩繪圖案成了窯燒瓷磚,貼在牆上當裝飾品;黃建興建築師則留下他的招牌-葫蘆造型孔。這個可供學童坐躺其中的小基地,出現在許多他所設計的校園中,幾乎可以說是一種落款的展現,問到為何是葫蘆?這位和藹的設計家帶著笑容回答:「因為葫蘆裡面有很多寶。」期勉莘莘學子們能在學校裡挖掘知識寶藏的心意不言而喻。
既然是綠建築代表,教室樓棟間的空地自然不會簡單了事。這些院落都被綠色生命覆蓋,發展出每個角落自成風景的庭園;樟樹、榕樹、台灣欒樹和鳳凰木垂直生長、像是在和樓房比高,修剪整齊的草地猶如地毯舒適宜人,還有巨石、步道,及結合宜蘭湧泉特色的水池,善用散置其中的石桌椅,就是最天然的教室。也難怪李遠哲博士感觸深刻地寫道,「鳳凰樹掩抑下教室裡的弦歌不輟,榕樹下一片綠蔭中,師生的交談;別有天地的愉園,榕鬚搖曳、荷花滿地、林蔭深處漂來的低語,迴廊夕照、建築物古樸的風範,凡此種種都令人動容。」
一個市區裡的校園能有260餘棵林木和破千株的灌木,不只師生沐浴其中,也吸引周遭居民走入校園同享公共財。夏明義校長打趣地說:「唯一煩惱就是落葉太多,不過這是南屏特色,我們借此教導學生如何與自然共存。」同時校長也盛邀黃建興建築師返校參加即將到來的70週年校慶。
南屏國小鬧中取靜的校園,吸引許多都會區的學校代表前來取經,期盼打造出相同的城市綠洲。我想,人文教育和自然地景交融共生,正是這座幽雅校園的最佳註腳。
Photographer / 黃建興建築師事務所、蝙蝠星球攝影工作室、Arthur studio 光影旅人